杞季红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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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与摔碎

胡说八道的作业混更
  
  
 
《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与《懒起》都可算入伤春闺怨类,这一结论是从诗词描画的情境设计和极易明白的对海棠花遭遇风雨后形貌的惦念得出。两首作品都用了寓情于景的写法,无论白描还是工笔底稿都笔墨收敛,显得画面干净、直截,而笔墨凝练也意味着情绪饱满,因为用字是点到为止(个人认为意象的铺排也是点到为止的一种),所以每个字的分量都很重,仿佛不待挤按就会拥在指尖,叫人担心的浓。

两篇相比,《如梦令》的描画较为粗浅,而且多以自我为中心感悟,“浓睡不消残酒”的体悟是“我”的,发问海棠如何也是“我”,最末一句更是“我”的心思。虽“以我为主”,但全词笔墨极淡,毫无申发,仿佛只是随性的记事,有一种慵适的无聊之趣。而《懒起》的描写多托物,“枕”“笼绣”“屏山”甚至用以旧今比对的“罗袜”“锦衣”都很富有生活感,有人气,但这人气是沾染上的,很少,已经有“霞黯澹”“香烟歇”“烛焰残”的流逝的冷落感,因此更衬出人的寂寞伤心。

从两首作品对雨的描写来看:《如梦令》的“雨疏”是零落的冷意,更“懒”,而“风骤”易让人联想到情绪来得急切消散也迅疾。这首词的风和雨是“无形”或可说是“不成形”的,如何托得住情绪呢?于是《如梦令》的情绪较暧昧、收敛。《懒起》写雨,是“三更雨”“一阵寒”。三更这一时间在设置上会让人读出夜重的恐怖、静,在心理上先铺设一层冷。再细看,又会疑惑如何得知是“三更”,往后读并无另一人物在情景中,我妄揣是主人公无心入睡,心理上又有一层烦乱。冷上裹乱,又隔了一晚,乱得心力散尽,只怕心中加倍的寒冷,“一阵寒”可是在自身,就算不作此,一夜不好成眠再遇上早寒,也更觉无气力相阻,寒冷深入骨中,发生一阵刺痒,痛得分明。予人痛感中可见情绪之烈。

《如梦令》中“我”忧心海棠花,尚有卷帘人可问,纵是伤感,有人相对,也觉得情绪可托,伤心隔着一层。而《懒起》是主人公自己掀帘,全诗寻不到一人对答、托衬,情绪完全泼出来,于是更凄烈、分明。

我不会古声调,只能用普通话读,因此这一项说法应该都是我牵强附会,但是我觉得这附会很美,很合宜,所以也很愿意写出来。《如梦令》的句末韵无非是ou,iu,en,显得简短有力,而且这些韵母全要抬舌尖或舌面或舌根发音,即不同程度地动舌头,气是往内收的,给人感觉近于无聊慵媚的自语或没有意味的应答,所以伤感也是泛泛的,是偶尔联想的伤春,爱怜春天,没有旁的意味。《懒起》句句押an韵,这个前鼻韵母要先发a的音,再逐渐抬起舌尖顶住上牙床发n的音,有叹中送气之感,是脱力的。再看“春心动几般”,与后文联系可知是“对面有人”的伤春,既伤感春天又伤怀春心,由春天想到自己,或由自己怜惜春天,是在句子里就动了气,因情绪伤感而失力了,是以懒起。

此外还有一些细节,在《如梦令》中,主人公有怜惜花之意,但没有明言,而是“试问”,这试探就有一种不忍,卷帘人的回话是“却道”,足见主人公的愕然,她大概预想一场雨会催折出许多落红吧。这两个细节表现出主人公仍有心力思想,情绪还能把控的。《懒起》的侧卧却张出无力了。

如果用比喻,《如梦令》的情绪是放置不当,总叫人忧心无意打破的花瓶,有一种倾斜的不安定感,美是不确定性,是非花非雾,是思想上的心惊,情绪才要爬到峰顶,还未有倾跌。《懒起》是摔碎的花瓶,一切都狠心泼出,形象上就很有触目惊心的惨烈,使人不忍细读,愈近,愈清楚如何破碎,愈怀念花瓶的完满,愈要在疼痛里永远感到怀憾在心。但花瓶一经摔碎,其实也就没有可看的了,了无兴味。摔碎得下力,愈发显出无力,无可况,无趣,无进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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